◎腐向

◎不甜

 


沉默。

還是沉默。

雲雀恭彌沉默地想著,而跳馬迪諾在他前方沉默地走著。

方才他們冷言相向,跳馬氣得拉著他的手便走出大門,也不管現在是凌晨兩點,一般人熟睡的時間。

而後,走著走著,跳馬便鬆開了雲雀的手,一前一後地繼續向前走。

現在填滿空氣的是沉默,他們現在大多半的相處時間也是如此,四周是那麼黑暗,更顯得寂靜。

雲雀恭彌不懂。

他不懂為什麼到這種地步了他們居然還能處在同一處地方,不懂為什麼他們放不開手。

執著?不認輸?還是什麼?是什麼?

他們的對話原本就不多,到了現在這樣更是無話可說,除了......爭吵。

 

然後雲雀恭彌受不了了。

 


「跳馬,說話。」他停下腳步,對著眼前幾乎看不清的金髮男子低喝。

對方也停了下來,他帶著些許驚訝轉身,在距離雲雀不遠也不近的地方面對雲雀。

安靜的道路上就他們兩人,也不用擔心別人會閒話,微微亮起來的天空示意早晨將至。

「我該說什麼?」他輕輕地反問,輕得幾乎讓人以為他在害怕。

 

害怕雲雀恭彌的答案,還是早晨的來臨?

 

「以前廢話不是很多嗎?」雲雀微微瞇起細長的鳳眼,聲音裡帶有挑釁意味,準備挑起再次爭吵的開端。

 

或許能藉著這次爭吵做個完美的收尾。他是這麼想的。

 

「對你而言都只是廢話嗎?」跳馬的反應沒有雲雀預期得激烈,不過爭吵,也算是開始了。

雲雀恭彌閉上眼,緩緩地吐了口氣,冷靜地走過跳馬身旁。

「不就除了家族那些和我不相關的事以外,全都是低水準無意義的甜言蜜語嗎?」

一腳踏進並盛中學,雲雀頭也不回地回答。

雖然口頭上如是說,不得不承認那些「低水準無意義」的甜言蜜語其實他一句也沒少聽。

身後接待室的門被迪諾用力關上,發出巨響。

唷~生氣了。雲雀暗想。

「既然如此,你還要我說什麼?」

金髮男子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緒,但直視雲雀的雙眼掩蓋不了他的失落和憤怒。

雲雀記得沒錯的話,自己最誇張的挑釁曾讓跳馬氣得將桌上的東西掃光就往地上狠砸。

除了───────────他唯一一張和雲雀恭彌的合照。

那次是雲雀第一次覺得自己做錯了,然而不等他有所表示,事情就在跳馬的擁抱和道歉中結束。

之後同樣的情況一再發生,但雲雀怎麼嘗試,跳馬怎麼生氣,也不見他對雲雀恭彌動粗,也不是沒能力,但他就是沒那麼做。

 


因為跳馬迪諾很愛雲雀恭彌,很愛很愛。

 


想到這裡,雲雀恭彌反常地嘆了口氣,而跳馬站在雲雀面前,靜靜地望著他。

「跳馬,我們......是...戀人嗎?」他問。

「戀人」這詞對他來說十分陌生。

「是,我們當然是。」他回答,聲音很堅定,想都不想。

雲雀坐上沙發,微微抬頭,眼神飄忽不定地瞄向金髮人。

微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

天亮了。

搞不清楚雲雀恭彌的說話方式和表情,摸不著重點的跳馬也只能先等待。

「那我們......分手吧?」查詢了一會兒腦海中的字眼,雲雀頓了頓才把話說完。

畢竟這些事可沒一樣在他擅長的範圍內。

然後身後有人將他緊緊抱住。

「我不要。我不答應。恭彌,對不起......」

摟著他的男人哭了。

他也沒做錯什麼,但如果道歉雲雀會好過,那他就這麼做,他又何嘗沒想過這樣的一天,家族的勸阻、身為首領的壓力樣樣都將他逼向崩潰。

但他還是放不了手,他還是開不了口,他還是無法不愛雲雀恭彌。

這些事雲雀也都看在眼裡,只是他也沒說,羅馬利歐不是沒找他談過,草壁同樣拐彎抹角的提起,不過他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直到現在他無法忍受。

雲雀恭彌很清楚,這是早晚的問題,於是他先開了口。

然而身後的男人卸下堅強的面具,放下其實沒那麼重要的自尊,摟緊他放聲哭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絕望的聲音和肩上的濕意讓雲雀止不住地顫抖。

他轉身摟了跳馬迪諾。

他們滾上沙發,他們碰觸對方的臉頰,摸索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將身軀緊貼。

他們不給對方承諾,他們不交換愛的語言,那對他們不必要他們也承擔不起,只趁現在貪圖彼此的愛。

 

 

 

* * *

 

「叩叩!」清脆的敲門聲簡潔有力地響起,喚醒熟睡的雲雀恭彌。

絲毫沒有緊張也沒有緊迫,他輕輕移開壓在自己身上的男子,慢條斯理地起身。

隨意拿了條薄被披在跳馬身上,確定他「該遮的都遮了」之後,他才悠哉悠哉地去刷牙洗臉。

門外的人不是很有耐心,不然就是以為沒人而離開了。

又沖了個澡,雲雀才帶著未乾的頭髮和毛巾走到門前開了門。

「午安,委員長。」草壁點了個頭。

雲雀恭彌讓開身子,示意草壁進來,並隨意擺擺手。

「說話小聲點。」

聞言,草壁只是看了沙發上熟睡的人一眼,沒有多做表示。

簡單扼要地報告了行程,草壁放下兩份後午餐離開,帶上了門,他做事向來多做,不曾少做。

大不了自己再去買份就是。

有效率又聽話,草壁哲史對雲雀恭彌而言是必要的存在。

至於沙發上那個是不一樣的階層。

「碰!」「痛!」


你說雲雀打他?不,他可是什麼也沒做。

「什麼也沒做」的定義包括看著跳馬離地面愈來愈近卻沒有出手幫忙的意思,於是金髮男子就這麼滾了下來,跟地板來個親密接觸。

抓了抓亂翹的金髮,男子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好一會兒才看見雲雀。

「啊...早啊,恭彌。」

一如往常溫和地笑容,即便不刺眼也令人賞心悅目。

雲雀恭彌淡淡地應了聲,便打開便當兀自吃了起來,就像以前的每一個中午,就像剛才沒有任何爭執發生。

 


情況好的時候是這樣。

他們誰也不想要壞的那一天到來。


但這樣拖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漫不經心地舞動著筷子,雲雀想著。

吃完了午餐,雲雀抽了張紙巾擦了擦自己的嘴,然後又多抽了張紙巾無奈地擦了擦對面那人都是飯粒的嘴角。

這是別人看不見的情景,但私底下要看見這種特別的小動作對跳馬而言並不難,對他來說倒也是一種情趣。

他也不會笨到四處向別人炫耀,開玩笑,他還想要繼續擁有這種特權。

接下來雲雀要巡視校園,難得悠閒的跳馬當然就當散步跟了上去。

晃了幾圈,雲雀咬殺了幾個人之後,他們就這樣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走著。

跳馬一直在想究竟該怎麼挑起話題,照今早的吵架內容來看,雲雀既不喜歡聽他談論他的家族,也不喜歡甜言蜜語。

那到底該說什麼好呢?

「呃.....恭彌,那棵樹長得真好....」

喔,太棒了。

簡直就是不輸給「今天天氣很不錯」的爛話題。跳馬在心底吐槽自己。

雲雀只是淡然地瞥了他一眼,逕自走到樹旁:「他樹齡有一百了,在蓋學校前就已經在這裡了。」

輕輕地撫過樹幹,雲雀對著樹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恭彌就不對著人笑嗎?」跳馬呆呆地望著,開口問。

至今為止他看過雲雀的微笑也都是在雲雀看著植物或小動物的時候,不過在自己剛睡醒時也剛好撞見過幾次。

而那幾次呢,讓他如此幸運被撞見的場景就在他開口一句「恭彌笑起來好可愛/漂亮」之類的調戲下破壞了,通常是在咬殺聲中結束。

不過怎麼迪諾就不想想,如果恭彌真的只對植物或小動物笑,那麼委員長心中究竟是把他當成什麼了呢?

雲雀轉身面對著跳馬,向在思考什麼似的緩緩地開了口:

「跳馬,我們還是分手吧。你知道不會有結果的。」

「......你就這麼想和我分手嗎?」他衝向前將雲雀恭彌抱緊,第一次不顧雲雀的感受將他勒緊到近乎不能呼吸。

「沒有......」他艱難地回答,沒有掙脫。

他知道將下巴靠在他肩膀的人一定又哭了,因為他顯然怎樣也不肯面對雲雀。

他知道最近家族逼得更緊,其他首領也看中了迪諾的才能和年齡等條件不斷地暗示,安排他認識他們的女兒。

所以雲雀沒有在第一時間推開,但他也沒有伸手回擁。


沒人知道到底過了多久,雲雀才輕輕地推開跳馬迪諾,默默地轉身。

「恭彌,你唾棄我也沒關係,鄙視我也沒關係,求求你.......」

身後的男人拉住他的手,傳來的不是以往的溫暖而是冰冷。

雲雀頭也不回地甩開他的手,加快腳步到近乎逃跑。

「恭彌─────────!」令人心碎的呼喚伴隨水珠滴落的聲音。

雲雀還是沒有回頭,他直接狂奔了起來。

他不敢回頭,他不想聽,不想看,他只想跑走。


因為他已經開始後悔了。


如果最終結局都一樣,為什麼不讓他來做個了斷?

 

 


你說,跳馬迪諾愛雲雀恭彌嗎?

愛呀。

你問,那雲雀恭彌愛跳馬迪諾嗎?

愛呀。

你道,那麼為什麼?

因為他們的愛對他們而言過於沉重。

他們不在乎陌生人的眼光,但兩人都不能讓家族傳出醜聞;

先不說彼此都是男人,其中一人肩負傳宗接代的責任。

這樣的愛對他們好嗎?

他們的改變是對的嗎?

愛到了極致,該怎麼保持平衡、理智?

跳馬自私地抽出愈來愈多地時間待在日本,對公事雖不馬虎但也沒能認真處理。

誰對愛情能不自私?

雲雀也抽出愈來愈多的時間用在跳馬身上,他有了最顯著的改變,能夠包容跳馬的一切,甚至伸手和他擁抱。

誰對愛情不能無私?

若有人說他能,那麼只代表他不夠愛。

 

 

 


那之後雲雀也沒計算過了多久,大約是十年後吧?他受邀參加加百羅涅第十代首領的婚禮。

這幾年來他像最初一樣渾渾噩噩地度日,更沒有人知道他參加婚禮是用什麼樣的心情。

巡視了會場一圈,雲雀很快地便找到那擁有燦金髮色的人影。

同樣地,對方似乎也看見了他,正朝他的方向移動。

兩人直視對方的雙眼一陣,心中太多的思念糾結著不能化成言語出口,所以他們只是靜靜地對望。

多年下來跳馬逐漸釋懷,原來雲雀看得比他長遠,那樣的決定說不痛心是騙人的,但說對彼此都好是真的。

若他們再糾纏個幾年,那份愛戀也許只會帶來更多的衝突,不如趁他還算美好時結束。

半晌,跳馬才揚起笑容,輕輕地開了口:


「好久不見,恭彌。」

他沒有問對方過得好不好,也許是因為他們太了解彼此,太懂得彼此的心境。

雲雀也只是回以難得的一笑,沒有獻上祝福的話語,轉身,像當年一樣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次跳馬沒有叫住他,也沒有教他在這種場合該說的話,一個祝福若不是由衷發出,那麼說出口也了無意義。

沒人責怪雲雀就這樣離場,畢竟面對自己心上人的婚禮對任何人而言都是那麼殘酷。

而你問,既然如此那為什麼會來?

也不過只是想看看那人過得好不好,聽他微笑著說那樣一句:

 

 

 

 


「好久不見,恭彌。」

 

 

 

─END─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啼啼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